56岁的中国冶金科工集团公司(下称中冶集团)党委书记兼副董事长沈鹤庭端坐在记者面前的沙发上,认真回答着本刊记者的提问。与两年前相比,他两鬓新添的白发让人深感岁月不饶人。那时中冶刚刚完成在阿富汗娜克铜矿项目投标,获得世界第二大未开发铜矿的开发权,同时集团上市也已获国务院批准,当家人沈鹤庭一时意气风发。
此后,受内部人事纷争等影响,中冶上市进展一拖再拖。直至去年9月,中冶中国冶金科工股份有限公司(601618.SH/01618.HK,下称中国中冶)终于完成沪港两地“A+H”上市,不料,H股一上市就“破发”。9月24日上市当天以 5.52港元的开盘价跌破6.35港元的发行价。目前中冶A股股价跌至4元以下,H股股价低于3.5港元,均在发行价以下。
面对投资者种种质疑和否定,同时担任中国中冶总裁的沈鹤庭在8月27日接受本刊专访时淡然表示,“没有压力”,“因为我知道这个公司的情况,我有信心我们能完成招股说明书中对股民作出的承诺”。
中国中冶将集团五大主业中的四项主业——工程承包、资源开发、装备制造和房地产开发——纳入其下,承接了集团近93%的资产。EPC(设计、采购、施工)工程承包业务是中冶集团的传统产业,在行业中竞争优势明显,但利润率不高。
按照沈鹤庭构想,到2015年中国中冶利润30%将来自资源开发,20%来自房地产开发。
为达成此目标,中冶集团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在海外资源领域布局,铜、铁、铅锌和镍钴,是沈鹤庭看好的四种资源,迄今已有七个海外项目。
不过,在8月25日公布的中国中冶半年报上,矿产资源板块还看不到太多盈利亮点。上半年,中国中冶矿产资源开发业务的营业收入同比增长37.87%,但营业利润率略有下降,业绩亮点仍主要得益于房地产开发业务的大幅增长。
未来增长点
2002年,中冶集团以租赁形式,经营巴基斯坦山达克铜金矿项目,拉开了从工程建设向资源开发业挺进的序幕。此后,中冶集团在巴基斯坦投资开发杜达铅锌矿项目,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阿富汗、澳大利亚和阿根廷投资开发镍、钴和铜、铁矿等。
中冶上市时,因工程承包利润率相对较低,加之面临钢铁行业产能过剩,其主要为钢铁企业承包冶金工程的前景饱受质疑,而矿产资源开发业务成为说服投资者的主要卖点。
“矿产资源应是中冶新的经济增长点和今后要大力发展的方面。不管从我们国家对资源的需求,还是从目前中冶集团的优势看,中冶集团一定要成为中国对外‘走出去’搞矿业的大型跨国公司。”沈鹤庭对中冶未来在资源领域的角色抱有很高期待。
不过,在中冶的业绩报表上,矿产资源至今未成气候,反而有些“拖后腿”。
“我们现在很少看中国中冶,这个公司的绝大多数矿产资源项目都进展缓慢,建设周期过长。”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源行业分析师告诉本刊记者。
2010年的中冶中报显示,因旗下中冶葫芦岛有色金属集团有限公司毛利率下降,公司目前两大主要海外开发项目——阿富汗艾娜克铜矿项目和瑞木镍红土矿项目——仍处于建设期,矿产资源的营业利润率略有下降。从规模上看,各业务板块在总营业收入中的占比,工程承包仍占主体地位,占78.8%;资源开发仅占4.7%;装备制造占5.2%;房地产开发占8.7%;其他占2.5%。
沈鹤庭也坦陈,一个海外矿产项目,从开发到投产大约要花上七年时间,目前中冶绝大多数项目仍在开发期,利润真正见量得到2012年以后。“我们计划到2015年前后,从收入规模上看EPC工程承包在收入占一半以上,资源开发占15%,房地产占7 %-8%,设备制造占7%。而利润最终要看实际情况,我预计资源能占到30%,房地产占20%,剩下的是EPC工程承包和设备制造。”沈鹤庭告诉本刊记者。
2012年并非遥不可期,但由于中冶投资的矿产项目多分布在海外,项目开发历程可谓麻烦不断,险阻重重。
海外探矿历险
2005年,中冶历经艰辛获得一个世界级大型红土镍矿项目——巴布亚新几内亚瑞木镍钴矿项目。“我们刚踏上这个岛国时,当地人都瞪着眼睛,期盼着在这里建大工厂。”沈鹤庭回忆说。那时的中冶,远未预见到其后那么多困难。
巴布亚新几内亚位于南太平洋西部,在当地开发必须解决好与地方部落的关系。前期因一些部落问题未能妥善解决,在瑞木镍矿矿区曾几度出现非法抓捕中国技术人员的事件,令工程项目陷入停滞。同时,这个地区常遭受地震、飓风等自然灾害,开发难度很大。
“巴布亚新几内亚人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工业项目,我们在推进项目时,除了开导他们,教他们学习劳动技能,最主要的是协调部落与部落间的关系。部落不团结是最难解决的事。”沈鹤庭说。
瑞木镍钴矿项目投产日期一再延后——最初确定为2009年底,后延至2010年6月,如今又推迟至今年年底。沈鹤庭透露,项目达产后,将逐渐形成年产3万吨镍、5000吨钴的生产规模。
在政局尚不稳定的阿富汗,艾娜克铜矿项目的推进工作也屡屡受阻。2009年7月,中冶在阿富汗举行了隆重的开工仪式,没多久,项目就被迫陷入停滞。“开工后我们遇到阿富汗大选,政治局势比较复杂,之前政府所做的一些承诺,如排雷、拆迁等事项也因此暂缓,项目整体被搁置了半年,延缓了项目的推进。”沈鹤庭说。
让沈鹤庭略感安慰的是,阿富汗政府目前派出国防军保护中冶的矿区,至少可避免遭遇外来袭击。
“真正要保障安全,除了依靠军队,首先要和当地部落搞好关系;其次要给当地创造就业机会;再者要给当地部落建学校、医院、慈善机构和清真寺等公共设施,慢慢让他们认同我们。这是我们在巴基斯坦的经验。”沈鹤庭总结说。
艾娜克铜矿项目已探明储量在1200万吨。沈鹤庭透露,今年下半年将正式重新启动,预计明年3月将会形成项目建设高潮,2012年能出产铜精矿,最初达产规模约为20万吨。
即便是在矿业高度发展的澳大利亚,从事矿业开发的难度也远超沈鹤庭想象。位于西澳的磁铁矿项目赛诺铁矿(Sino Iron),中冶集团拥有20%股权,并作为该项目工程总承包商,负责设计、施工、安装及试验采矿区的基建。该项目原计划2009年上半年投产,后推迟到今年,目前看来已无可能,投产时间又被推迟至明年二三月。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人工成本,澳大利亚不容许中国员工进入,本地劳工成本很高,直接后果就是项目成本增加和工期拖延。”沈鹤庭说。
为国家拿资源
多矿种、风险高、开发和建设周期普遍较长,是中冶矿产资源板块为市场人士诟病的主要问题。但在沈鹤庭看来,这都是目前中国企业在海外收购资源不得不面对的局面。
“好资源早给别人拿走了,我们现在只能是哪还有好资源,我们就去哪儿。在什么地区投资,不是我能选的。至于风险问题,只能通过政府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去规避。”沈鹤庭说。对于铜、铁、铅锌和镍钴四种资源,他明确表示,“只要是好资源,我们都拿”。
中冶这种雄心勃勃的势头,也令很多业内人士感到不解,因为中冶在矿产领域“全面开花”,反而显得无序和没有重点。
“感觉他们是见矿就吃,但看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发展什么。”西南证券分析师兰方对本刊记者表示。
在沈鹤庭看来,中冶是为国家到海外开发资源,理应得到相应的有力政策支持,核心是“钱”。他认为,对中央企业来说,在外面拿矿其实是帮国家拿,国家应给予大量资本金注入。虽然中冶曾获得一定资本金注入,但和中冶在矿产上的投入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每个矿的投入都这么大,以我们为例,巴布亚新几内亚项目是14亿美元,阿富汗项目是44亿美元,再加上兰博特角,加起来有100亿美元,相当于670多亿元的资产,是我们现在净资产的总量。我们进入资源开发一方面是自身发展需要,另一方面是为了国家发展需要,我们自有资金非常有限,有时显然是力不从心。”沈鹤庭称。
中冶上市后可以未来收购了好项目后再增资扩股。不过,沈鹤庭承认必须首先解决投资者对中冶的认同问题。“得把业绩做上去。”沈鹤庭表示,工程承包、房地产开发两个板块已足以支持中国中冶每年完成利润指标,到2012年资源板块的利润也会大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