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矿山,一座湘中腹地的矿山,冠以“世界锑都”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她以储量之富、产量之多、品质之优称雄世界长达一个多世纪。一个闭塞的矿山,何以在满清、民国、新中国三个朝代显摆,扬名世界,除了丰富的锑矿资源,光环背后彰显锑之文化。追根溯源,锡矿山独具特色的锑文化来自于梅山文化、儒家文化、海洋文化。正是这3种文化的有机交融,孕育了这方热土,才有了为人天津津乐道的“世界锑都”王者风范,构成了深厚的锑文化底蕴。
原汁原味的梅山文化正像世间其它文化一样,植根于地域文化的锡矿山自然而然深深地烙上了梅山文化之印。锡矿山原系新化县的穷乡僻壤、深山老林,山上五、六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生活。
山,其实当时没有名字。1541年,明朝人在地表发现了一种银灰色有矿种,误以为锡。这时,冶炼锡和使用含锡器皿在中国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这种外表看似锡的矿,采用冶锡的方法根本冶炼不出锡来,只好放弃。而这里就以锡名山。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湖南巡抚陈宝箴以新化人邹源帆为湖南矿务局提调。邹氏与其亲戚晏咏鹿谈矿政知有锡矿山。于是晏邀好友刘履斋同往古树合抱、灌木丛生、人烟稀少的锡矿山探察。他俩骑着马、打着洋伞,乡人见之,惊讶不已,谓之曰:“打缎子伞,骑冒角牛”。晏、刘在榛莽涧拾取前人丢弃的炼渣30斤运至长沙验之,方知这种矿叫安得莫尼,即锑。
是年,锡矿山锑矿开始露天开采。次年2月,晏咏鹿、刘履斋在山上合办积善厂,开始工厂化的生产。随后,各类采矿公司如雨后春笋,破土林立,大量的附近居民拥向这里采矿淘金。
梅山文化是至今仍集中保存于湖南中部的原始渔猎文化,是一种奇特的民族、民间、民俗文化,是中华远古文明和湖湘文化的祖源文化之一,不仅有丰富的原始文明和人类原始思维特征、行为方式和文化信息,而且具有浓郁鲜明的地域性、民族性以及表现形式的独特性。
梅山人率真、朴实、善良、敢闯敢干、吃苦耐劳。来到锡矿山的这些梅山人在这片富庶的矿区甩开膀子大干快上,至1908年,在短短十年间,使锡矿山锑产量占全世界产额之半,就被冠以“世界锑都”之金字招牌。1914年,欧战爆发,弹药之原料锑价猛涨,锡矿山迎来鼎盛时期,山上采矿公司达130余户,炼厂30多家,全山人口达16万之众,成为“山中之城”。
在岁月的蹉跎中,矿区出现了两类人,一类是有钱的矿商,一类是无产的矿工。于是逐渐形成两种互为渗透又互为独立的社会风俗体系。身居下层的劳动者保持其固有的勤劳俭仆之风,面对剥削者也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养崽莫上锡矿山、上山容易下山难;养女莫嫁石匠郎,口吐烟子无下场。”这种打油诗式的歌谣体现了梅山山歌长调的高吭、悠长、原生态,余音在山峦中回荡。剥削者为了榨取工人利润,经常刻薄,克扣矿工。工人无可奈何,只得撰编形如:“饭尽胀、盐尽放、放油两棒棒”之类的四六句反唇相讥。于是,就有了许多生动、贴切的民歌、民谣产生、流传至今。
位处上层的有产者,“温饱而思淫欲”,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并日益扩散其自身生活方式的影响,日益污染着锡矿山原有风气,形成锡矿山种种特有腐败现象。解放前,人们谈及锡矿山的风气,辄称“三打”(打架、打牌、打茶围。打茶围即嫖女人);“两好”(好诉讼、好奢侈)之风。还有一怪,帮会盛行,大有不加帮入会,就没有生存空间,矿商则利用帮会强化对工人的统治。
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古老的梅山文化经历了凤凰涅磐般的嬗变,在浴火中获得重生。新社会、新制度、新文化、新思维,在这个全新的社会里,过去那些污泥浊水,统统被扫地出门。囿于梅山文化之中的锡矿山锑文化,也在这个激情燃烧的年代,步入滚滚洪流的社会变革之中。
不折不扣的儒家文化在春秋战国年代,孔子创立的儒学即被称之为“显学”。汉以后,儒学取得“国家意识”的合法身份,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儒学对中国社会之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的形成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可以说,儒家文化构成中国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影响着整个中国社会。
随着锡矿山的开采,与外面交流的扩大,儒家思想也开始渗透。1898年,清朝政府设锡矿山官矿局于冷水江漩塘湾。官方的介入,也将文化带了进来。外来人口的增多,儒家思想也悄悄地流入了矿区,一个最典型的象征就是兴办学堂。 1914年,锡矿山人口达16万多。中华民族历来重视教育,而办学是最快捷、最有效的传承文化的途径,并能使之发扬光大。锡矿山既然人口多,就需要教育、兴办学堂。当然,锡矿山何时开始办学校已无从考证,而1925年在肖家湾创办的平民学校便设立于沫矿村小学。后来,又陆续办了3所商工子弟学校。
办学校最值得称道的是解放以后,1951年7月,中央重工业部有色金属管理局中南分局第五工业学校在锡矿山开办,招收学生420人,设采矿、冶炼等7个专业,这些学员毕业后奔赴全国各地,被称为“山上的黄埔军校”。后来,这批人成为我国有色金属工业技术上的中坚力量。锡矿山工业学校、七·二一工人大学班、锡矿山技工学校、电视大学班都为企业培养了有用人才。在办学过程中最为突出的是职工教育,将解放前的文盲矿工,通过创办正规学校、选送外培、举办脱产、半脱产训练班、组织业余学习、以师带徒、观摩表演等,培养了大批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保证了当时推行技术改造和提高管理的需要,还向外输送了506名干部,支援了国家建设。3所中学的创办,解决了子弟读书的问题。每年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毕业分配到锡矿山工作,带来了天南地北的文化。
文化的多样性,开阔了人们的视野。1938年3月31日,著名戏剧家曹禺率舒秀文、黎莉莉、胡萍等20余人的抗战流动剧团抵山,公演3日。解放后的一些省内外剧团来山演出,使锡矿山演出水平提高,观众欣赏水平提高。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锡矿山工人剧团演出的歌剧《江姐》、《洪湖赤卫队》和革命样板戏轰动了邻近县市。锡矿山纪念锑业开发100周年和110周年自编自导、自演的晚会倾倒冷水江城。还有湖南省举重队在上世纪60年代每年暑假来山上训练等,促进了群众体育活动的开展。
锡矿山还是红色文化的传播地,这些红色文化培育了锡矿山工人阶级的光荣革命传统。1925年秋,负责中共湖南区委工作的李维汉派肖石月、仇寿松、舒金山来锡矿山开展工人运动。是年冬天,中共锡矿山特别支部在附设于肖家湾的平民学校成立,成为湖南省第一个工矿企业的党组织。支部书记肖石月在1927年4月武汉召开的中共五大上当选为中央监察委候补委员。他们在锡矿山成立矿工会,组建工人纠察队,与恶霸矿主、反动派斗争。
1935年11月27日,红二·六军团在军团长肖克、政委王震率领下来到锡矿山,广泛发动群众,宣传抗日,开展打土豪、斗恶霸和筹措军款等活动。12月4日,红军离开时,近千名矿工组成“工人团”参加红军,跟随北上抗日。
1949年1月,中共湖南工委书记周礼派颜述之到锡矿山。5月,成立了中共锡矿山总支委员会,地下党组织进行调查研究,宣传解放形势,发展了56名新党员,成立了外围组织工人解放社,发展了300多名解放社员,构成了一支以地下党员为核心,工人解放社员为骨干的群众性护矿队伍,为避免锡矿山免遭破坏、为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在仙人界阻击战中运送弹药和伤员,为锡矿山的解放做出了成绩。
若即若离的海洋文化16世纪中叶,英国的圈地运动成为西方资本主义的萌芽。波兰人哥白尼创立了宇宙的“太阳中心说”,自然科学从神学中解放,笛卡儿的“解析几何”,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当东方的天朝帝国昏梦沉沉时,西方,一场急风暴雨式的工业革命发生了。
法国人赫尔士莱德发明了炼锑制氧提炼纯锑的专利。1908年,精明的商人梁焕奎在长沙成立华昌公司,他以商人犀利的眼光,花七万银两购买了赫尔士莱德的专利技术。在此之前,锡矿山矿砂外运,山上刚开始冶炼蹄子锑、生锑。
华昌公司将赫氏之专利制炼纯锑,锡矿山之矿砂或生锑,多为其收购提炼。随后几年间,华昌公司实际垄断了全省的炼销大权,影响了锡矿山矿商其权益。1913年,双方控诉于北京农商部。于是德国商人施乃甫、阿罗佛乘机来山,仿赫氏原理,改进华昌炉形,成立合利、多福两洋行,为最早提炼纯锑的第一批炼厂。原来废弃之花砂、锑磺、生锑渣,低价收购,不用任何加工,即可投炉制炼。英国、法国、日本、俄国等许多外国人来到锡矿山,利用其雄厚的资本,施展其把持操纵之技,或收购锑品,转运到外国去;或在山上开办炼厂。这些洋人的涌入,带来了先进的冶炼技术、经营理念、管理经验,带来了外国文化,也掠夺了矿产资源。